楚喬說,這個就算是結婚三十週年你送給我的禮物吧。
這具4x5的照相機是大約在2010年底,我裝嵌給楚喬拍攝一組她稱為「山海經」的照片。照片在她心中已醖釀了一段時期,2010年才開始拍攝,她拍攝多倫多的公園。其實也不一定是多倫多,只是從周邊附近先開始而已。開始的時候,她使用SINAR Handy,用6x12片背,一卷120膠卷可拍六張。SINAR Handy有可移動鏡板,我們有90mm,65mm及47mm鏡頭可選用,都是鏡後有螺旋環可以調校焦距。Holly選用了47mm,她的照片是橫1比3的比例,換句話說,6x12的片幅還要裁去上或下的少許。
這個「山海經」計劃,她試拍了一點,便換上了這具改裝過的照相機。由於相機主要設計用來完善這項拍攝計劃,這頭工具,就也姑稱之為「山海經」吧(下文簡以「山」為代號)。其實SINAR Handy已經是很輕便的4x5照相機,山的重量是SH的一半。木造,但後組裝片的部分仍沿用了SINAR的配件。鏡頭直接裝在機身並拼棄了調焦功能。從鏡間到片背的距離固定在「無限值」,照相機的機身厚度約為47mm,即大概相當於鏡頭的焦距。
簡單的說,這頭照相機是完全沒有對焦功能(也許正確的說是不用對焦),它也沒有外置觀景器。當然,有著高質素的鏡頭,也可調校光圈。這個拼棄的過程,除了棄去不必要重量,簡樸以便服,更主要的還是一個哲學性的考慮。拍攝的過程也即是心理活動的過程。
山比一具35mm單反還輕。使用一支我們手上最小號的Gitzo或Linhof三腳架已足夠。架起相機先要固定好水平。這是觀點的問題。然後選定景物的中間點。47mm鏡頭在4x5機相當於14mm鏡頭在35mm照相機,涵括點約105度,假若你心中有一枚量角器,大概可以預見到從左方至右方會括進甚麼景物。拍攝如此景物,我相信大片幅會比小片幅為恰當,當然這是主觀的看法。又或你想景物有盡量稀少細部訊息,那麼小片幅已是足夠了。這是大物縮小再還原,其間所流失份量的考量。當然,優良的工具可以比較有効地控制流失量。不過我認為大片幅與小片幅的比較,更主要的是使用不同工具在一個相同環境中所衍生出來的不同心理狀態,假若我們抽象地假設兩者都可以給出完全相同的結像質素。一個比較簡單的論述,用小型機你會多拍幾幀,使用大片幅照相機你會看得準確,或是醞釀,或是推敲,方才按下快門。是這個原因,即使不同的大片幅照相機,使用上由於要照顧不同細節,也會衍生出不同的心理狀態。走文及此,相信可以領會出另造一具照相機的囑意。也樸素也華麗,它背後是有著複式的考量。我們抽掉了在戶外使用大片幅照相機,取景對焦等複雜程序。甚至,完全不提供觀看取景器的機會,不周旋於構圖細節,你站在大自然的前面,裸眼觀察,物像與心像合而為一。併棄了小的觀景窗,其實是一個大的觀景窗。
楚喬的「山海經」系列照片,屬於簡約直接拍攝,同時又是非常觀念性的作品。很需要保留盡可能擁有的細節,所以適宜使用較大的片幅。此外,工具的可㩗行性以及操作上的忘我程度,拍攝當刻的心理狀態都可能與照片產生著關係。由於本文主要是談及照相機背後的設計理念,我就不再進一步去釋及她作品本身。2014年寫了一首詩,有著一個很長的題目:「正在下樓梯的Holly,從三樓走到地面的畫廊。她正準備外出到Trinity Bellwoods 公園拍攝一張照片」我寫她從家中經過畫廊到鐘活公園拍照。這個過程某程度也是多年來掙扎,友情,活動,思考的過程。我說鐘活公園的樹梢倒掛著神話的精靈,也即是楚喬述說婆娑樹影鱗光閃閃的背後。
“你看透春天按下快門捉住四季變幻於一身”
我將該詩最的一行抄下作為本文結語,以及附錄楚喬寫的一則關於「山海經」照片的序述,提供給有興趣的朋友作為助讀。
"Shan Hai Jing is a photographic collection of park panoramas, a travelogue through time, myths and imagination. Having lived for a number of years in Canada, I started to feel a sense of belonging, and eager to explore different textures of the city. I started to photograph parks, which are abundant in Toronto. The preoccupation of shooting parks perhaps arises from the aspiration of wanting to see things beyond specific time, space and geographic locations. A mind journey. Are there more stories to tell, things to be reckoned with in these seemingly ordinary places? My passage is not guarded nor ruled by time. Moving between the real and the imaginary, springing and bouncing off the trampoline to create free falls. In other words, my idea is to "rephrase" the ancient Shan Hai Jing texts with my own observation and narration, mixing contemporary and old, familiar and unfamiliar, visible and invisible, an acrobatic act springing back and forth in the arc of time."